热潮终结

怎么会这样！1991年一份学术报告预测，出生于婴儿潮的一代人年纪日渐增大，20世纪中期，美国储蓄率应当能增加一两个百分点。结果，它反而降了。而这一代人到了1995至2000年就过了购房年纪，因此有房产的家庭比例按说应当降一个百分点。结果，哈佛房屋研究联合中心（Harvard University’s Joint Centre for Housing Studies）却说，比例上升了4.6%。

结果证明，把35到44年出生的美国人的经济行为拿来预测其子辈的行为并不可靠。麦肯锡全球机构（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一份研究得出，父辈到了45岁以后，其储蓄率锐增至可支配收入的30%左右。然而，等到他们子辈45岁时，其储蓄率并未改变，仅约占可支配收入的10%。

导致这种差异的原因有两个，且二者均可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初。其一，美联储成功抑制通胀，因此，接下来的20年中，美国实际利率下降，股价和房价上升。由于资产升值，人们就以为，教育存款、养老金或是未雨绸缪反倒显得多此一举了。房产既然升值，自己贷款就有了更稳固的担保。

其二则是废止联邦存贷款利率上限，期间银行及其他机构推出各种各样新型金融产品，数以百万的平民首次获得大额贷款。贷方利用自动化的贷款申请审批机制有效地审核借方（种族歧视也犯得少了）。同时这些机构把抵押贷款、私家车贷款和信用卡债务打包成证券出售，即“证券化”过程，它能控制贷方风险。大量国人可以因此购买住房，纳税人又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想到这里，政客嘴都笑得合不拢了。1989年，仅47%的中等收入家庭有贷款，但到了2007年，比例上升到60%。

97到98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助长了这一势头，当时，油价暴跌、美元升值、美元购买力提高，美国就更愿意购买进口品和石油了。后来，亚洲各国纷纷下调汇率、贸易顺差逐渐增加，这既是为了支持经济增长，同时还能抵御未来的危机（也可以避免再被IMF冷嘲热讽、为其责骂）。顺差额被投入美国债券市场，导致利率下降、加大房产泡沫。

但早在这些隐患表现出来之前，美国就已经被拖回现实了。2002年美元开始贬值，2004年油价上升，2006年房市衰退，接着危机爆发，2007到2009年美国陷入衰退期，平稳过渡的希望落空。不少公司终于意识到自己太依赖信贷撑起的消费潮，但为时已晚。比如说，通用电气最终有一半的盈利来自金融服务，去年，公司CEO杰夫·伊梅尔特（Jeff Immelt）承认，“我们让它发展得过大了。”2008年，就花旗陷入混乱一事，其CEO克拉姆·潘迪特（Vikram Pandit）曾做过解释，“美国有大量多头顾客。”他说，“悲剧的是，全世界都如此。”

消费者统治的领域

美国经济一直为消费者主导。自1950年以来，这部分人群的支出比例（包括房产）占到了66%到76%不等。不同的是危机发生前后信贷所扮演的角色：危机之前，凭借行行色色的信贷方式，消费者支出远高于收入都成为可能。

消费肯定会恢复，但不会重蹈危机发生前的20多年的覆辙，消费的增速不会再高于收入增速，它也确确实实应该放缓速度了。如今，“四零五零”这代人的股票房产都遭遇缩水，也只好努力存些退休金了。贷方对信誉等级、存款保证金和收入证明的要求都相应提高。尽管立法者一直鼓励放宽借贷标准，增加借贷，但现在他们进一步缩紧信贷，以减少接待。没错，奥巴马是要求银行加大放贷，也为不少抵押市场提供政府担保，但他马上要建立职能强大的消费者金融保护机构，审查贷方服务。监管者计划让银行遵守更严格的资本和流动性规则。

行业越是依赖消费者信贷，危机中受到的打击越大。房屋拥有率下降，新建的房子面积减少、设计简化。为应对大量丧失抵押品赎回权的现状，建商美箬缇居(Meritage Homes)总裁史蒂夫·希尔顿（Steve Hilton）将公司旗下房价下调，至多比同类房屋高15%。公司样板房车库上悬挂着鲜明的横幅，将每月“童叟无欺”的按揭额广而告之，比如这一条“哈里森区三室两卫，月按揭1480美元”。希尔顿表示，“以前我们避讳谈支付问题”，但现在购房者是要找蜗居之所，不是投资对象，购房前知道月供信息能让他们比较购房和租房优劣。

汽车也往往是信贷获得，方式要么是贷款要么是租赁，这和房屋相似。信贷热时，交易条款非常吸引人，不过，如今信贷普遍紧缩，通用和克莱斯勒的金融服务分支GMAC因坏账经营惨淡，遭受重创，所以这种便宜以后没得捡了。自1960年以来，多数时候，7~8%满了驾龄的美国青年会购买汽车，但根据顾问公司HIS全球通视（IHS Global Insight）的调查，去年该比例仅达到4%。公司预计，待市场复苏，该数据将固定在每年6%左右。

那些该死的信用卡

行业时事通讯《尼尔森报告》（Nilson Report）的大卫·罗伯森（David Robertson）认为，这场衰退还标志着信用卡也前50年的“终结”。生于婴儿潮的这代人过了消费高峰，因此信用卡的流行度必然降低，他说，“但信用卡不会减少到可控范围，它会因此遭受致命伤。”《尼尔森报告》指出，去年，维萨、万事达、美国运通及发现信用卡的持有量减少了3200万张，同比下降11%。大额循环信用（主要是信用卡及个人信贷最高限额）减少920亿，同比下降10%，这也是自1968年有数据来的最大跌幅。影响将波及更多消费者支出。

而华尔街遭受众怒，也殃及信用卡公司。二月开始，美联储和国会就叫停多种信用卡公司操作，如，某客户拖欠另一机构贷款时，公司可提高其贷款利率就被列入禁止的行列。现在，未满21岁的年轻人要申请信用卡，须获得家长同意。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主席克里斯·多德（Chris Dodd）怒斥这些公司：“我们的经济都已经陷入危机了，顾客在金融问题上苦苦挣扎，这些信用卡公司居然还在敲他们竹杠！”

确实有些公司的操作危害很大，尽管如此，它们也让更多人持有信用卡。银行家表示，新的措施可能减少高达4500万张信用卡。这种说法肯定是太过夸大了，但信用卡持有量必然会减少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经济和监管环境变化对这些公司策略必然有影响。比如说美国运通本来一直更倾向于借记卡，但1999年，纽约中央公园举办了一场慈善音乐会，请来雪瑞儿·克洛（Sheryl Crow）、埃里克·克拉普顿（Eric Clapton）以及莎拉·克劳克兰（Sarah McLachlan），借此机会，发行其“蓝卡”。理论上蓝卡的目标人群是见多识广的年轻顾客，卡片内置微芯片以防身份盗用、鼓励网购。后来，公司又连续发行了一系列针对特定人群的信用卡，范围从新婚夫妇到芝加哥的年轻专家不等。

不过，衰退期间违规不断，运通先前积极推进信用卡业务，现在着实尝到了苦头。新的会计规则要求，要利用表外业务（off-balance-sheet vehicle）证券化信用卡债务，企业必须增持资金。2008年，为获得救市资金（该债务已归还）等原因，运通同意接受美联储监管，倘若当初运通未出此下策，那么，现在它面临的流动性和资本要求恐怕就不会这么严格了。

现在，除蓝卡以外，运通已停止发行不少新卡，干起老本行，专注借记卡及电子支付一类的服务。去年夏天，公司老板肯·切尔罗德（Ken Chenault）表示，“以后业务将分化，不仅仅是中产阶级的次贷而已，次贷可能无法获得信贷，就算侥幸得到了，代价也会高得多。比起三年前，借记卡现在更有用。”如今，公司也提供某些特殊服务，以帮助持卡人控制消费，比如说积分换购，又比如限制子卡消费。如果消费者不求斥金如土，但望勤俭持家，运通也希望一路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