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投放流动性不止

　　2014年，6月初，一家江苏省内大型农商行负责人向记者证实，进入5月份，所在省市农商行、农村信用合作社陆续收到了央行发放的再贷款。

　　6月13日下午，人民银行通过公文传送系统向商业银行下发《关于定向降低部分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的通知》。据记者获得央行下属浙江省中心支行下发的通知显示，几乎所有其管辖内的商业银行、农商行和农村合作银行都包含在内。

　　11月6日，央行发布了《三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提出，央行通过中期借贷便利(MLF)向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较大规模的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商业银行等分别投放基础货币5000亿元和2695亿元。

　　多数接受记者采访的银行业人士一致认为，央行投放流动性的行为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一边是商业银行个人存款流失不可逆转，一边是中国央行[微博]投放流动性不止。

　　数据泄露了所有的秘密。经济观察报独家获悉，某金融机构根据各家银行上报央行的数据统计显示，前三季度五大上市国有商业银行的存款市场份额较年初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

　　市场变了，实体经济对金融服务的需求也在变，传统的银行经营模式受到冲击。

　　同业监管和利率市场化的双重压力下，商业银行对存款的管控力趋弱，加之外部经营错综复杂；如此背景下，“腹背受敌”的商业银行表现不一：有激进突围者，也有困境受缚者。

　　惟恐流动性出现异常的央行却坐不住了，通过诸如SLF(短期借贷便利)、MLF(中期借贷便利)等各种方式投放流动性，而且这可能不是短期操作；尽管这种银行间市场的流动性在经济新常态下，几乎被固化，暂时无法传导至实体经济。

　　突围？观望？

　　平安银行(10.88, -0.05, -0.46%)网罗人才的行动仍在继续，这次瞄准了国有商业银行。

　　这份名为“荐”人重奖指出，如果身边有优秀对公授信审批师或同业授信审批师，请推荐。3年以上银行信贷审批工作经验，四大行相关工作经验者优先录用。一经录用，如11月底前入职，推荐者和被录用者各奖励5万元，12月底前入职，各奖励3万元。

　　在接替原平安银行北京分行长张金顺出任分行长后，刘树云，这位原在民生银行(6.71, -0.06, -0.89%)分行效益排名第四的行长，一改原有压缩人员的做法，开始大幅扩充员工，信贷审批部门人员成为此次扩充的重点。

　　上任后不久，刘树云提出要尽快将北京分行效益提升至平安银行系统内第一。“现在各种类型的贷款业务都在做，审批部门是没日没夜的超负荷运转。我们力争2015年一季度业绩取得开门红。”一位平安银行北京分行员工说。

　　此时，同样以公司业务为主的华夏银行(8.95, 0.02, 0.22%)北京分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位华夏银行北京分行员工告诉记者，出于外部市场风险和自身限制，今年新增贷款规模十分有限。“贷款的减少直接导致客户流失以及他们的存款减少。下半年开始，总行一直下文要分行抓存款，但就是抓不起来。”他说。

　　根据北京市各家商业银行存、贷款数据显示，前者存款一直保持在千亿规模，而后者年初至9月的存款规模处于萎缩状况。对此，华夏银行没有给予记者回复。

　　2014年三季度末，平安银行贷款和存款分别较去年同期增长19%和20%，华夏银行为14%和9.6%。

　　两者鲜明对比的背后是，同业监管和利率市场化的双重压力，商业银行对存款的管控力越来越弱；外部经营则要面对错综复杂的经济环境，让担风险的商业银行不敢发放贷款增加存款。

　　“不可逆转的流失”

　　记者获得全国各家商业银行1至9月人民币存、贷款数据显示，五大上市国有商业银行的存款市场份额相比年初均出现下降，其中工商银行(3.82, 0.04, 1.06%)、建设银行(4.36, -0.01, -0.23%)和交通银行(4.60, 0.00, 0.00%)下降幅度最大。

　　从个人、公司存款的分项目来看，工商银行在个人存款增长乏力，9月当月新增规模(1656亿元)几乎占到前9个月的全部增量；建设银行市场份额的下降主要原因在公司存款，如果不是9月份新增的1160亿元，前9个月公司存款呈现负增长；交通银行情况最为严重，受制于两项存款的萎缩，前9个月存款规模较2013年底下降1075亿元。

　　对于存款的波动，工商银行没有给予记者回复。

　　一位国有商业银行分行的客户经理用“不可逆转的流失”来形容当前的形势。“如果总行不提高理财产品的价格，个人存款还将继续流失。”他说。

　　对目前的竞争格局，光大银行(3.04, 0.01, 0.33%)给记者的邮件回复中指出，利率市场化和金融“脱媒”的影响，传统的商业银行长期沿袭的盈利模式受到严重挑战。第三方支付迅猛生长，不断挤压银行支付市场份额；网商也在竞争银行业务，未来5到10年，传统的银行经营模式受到冲击，银行业和非银行业之间固有的边界将逐渐模糊，银行业将面临更加激烈的竞争。

　　得益于9月新增的159亿元，光大银行[微博]1至9月个人存款避免了负增长(71.5亿元)。其他处于较低水品的上市股份制银行包括，中信银行(5.03, -0.04, -0.79%)(-7600万元)，华夏银行(180亿元)，兴业银行(10.90, 0.04, 0.37%)(126亿元)。

　　相比于个人存款，公司存款一直是商业银行主要的存款来源。除了日常企业存款这一传统渠道，信贷投资、债券投资、外汇占款、财政存款是主要增量渠道。“外汇占款下降、贷款派生减少和同业业务受限，导致存款不断下降。”一位国有商业银行资产负债部人士说。

　　据记者了解，截至10月末，五大国有商业银行存款仍在下降。

　　此前1至9月的数据显示，建设银行(788.7亿元)和交通银行(-1255.6亿元)的增量远低于其他三家国有商业银行；在股份制商业银行中，华夏银行(750亿元)和兴业银行(133亿元)排在末位。

　　对此，兴业银行总行表示，目前经营一切正常，存款相比以往没有趋势性的改变。

　　一位兴业银行北京分行员工告诉记者，原来兴业银行开发的同业资产业务在市场吸收资金，再通过非标业务模式将资金投给客户，随后要求客户将这笔资金存放在本行，最终以贷款业务带动企业存款。“同业业务受到监管和资本双重制约下，存款随即下降。”他说。

　　之前国有商业银行分行的客户经理表示，今年与以往最大不同是，与以往一家企业拿到银行贷款后通过转存至其他银行获取更多贷款不同。多数银行都会严格控制企业的贷款用途来防止贷款被挪作他用。另外，如果贷款无法满足下，我们原有客户会把资金转移到能给他提供贷款的银行。

　　截至三季度末，五大上市国有商业银行和股份制银行存款占总负债相比去年同期下降2%，上市城商行下降3%。

　　回顾2014年年初至今，银行业发生的两件重大事件：阻击余额宝[微博]和抵抗同业业务的失败，彻底打破了商业银行的经营方式。

　　两次重挫

　　2014年2月底，面对以“余额宝”为代表的货币市场基金规模的不断增长，一家大型国有上市商业银行行长亲自出马，通过中国银行业协会召集包括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银行和城商行在内的18家会员单位商讨对策。

　　记者获得一份并未最终实施的“关于中国银行业加强存款利率管理工作的自律公约”在四章共29条规定中提出，会员单位应提高存款定价策略的灵活性和透明度，抵制盲目定价行为，严格按照风险、成本和收益相平衡的原则实施存款差别化定价管理，稳妥推进存款利率市场化。

　　会员单位应将以“余额宝”为代表的互联网金融货币基金存放银行的存款纳入一般性存款管理，不作为同业存款，按规定缴纳存款准备金，并严格遵守监管规定，利率上限执行同档次基准利率1.1倍，提前支取按照活期存款利率计息或收取罚息。

　　会员单位有义务严格遵守和执行本公约，并接受协会的监督检查。会员单位发现其下属机构有违反本公约的，应及时自查自纠。同时，各会员单位有权对其他会员单位违反本公约的行为进行检举。同时，情节严重并造成严重影响或严重妨碍会员银行存款业务发展的，会员单位应及时报中国银行业协会利率工作委员会，立即责成会员单位采取相应措施。经利率工作委员会查实后，提出处理建议报中国银监会。

　　最终，各家银行的利益诉求不同导致无法形成统一的意见。这份自律公约“胎死腹中”。

　　余额宝效应在市场不断发酵。各类投资理财迅速崛起，以基金、保险和券商为代表的非银行类金融机构，开始借助余额宝模式瓜分着本属于商业银行的存款。

　　对于存款的下降，11月6日，中国人民银行[微博]发布《2014年第三季度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其中提到不规范的同业业务收缩、“冲存款”行为减少是导致存款缩减的主要原因，且前者影响要大于后者。

　　据记者了解，在人民银行[微博]发布“127号文”后不久，一家金融机构邀请文件相关制定者与包括上市国有商业银行、上市股份制商业银行和部分在北京设立分支机构的城商行金融市场部高管，就此文件进行交流。

　　交流会上，商业银行的高管们多数认为，同业业务并没有刻意抬高企业的融资负担。贷款利率高一方面体现在因利率市场化推升存款成本，另一方面在于企业资质较弱。如果刻意压制此业务，首先会导致市场流动性不足进而推升贷款利率的可能性。

　　一位上市股份制商业银行金融市场部高管告诉记者，人民银行相关负责人对此给予坚决地否定，并表示各家商业银行不要存在侥幸心理，监管部门对此一定会严查严管。“人民银行认为，此类业务造成极高的信用风险，因此像银行之间相互担保的买入返售类业务必须停止；另外就是同业负债不具有稳定性，因此对银行之间的拆借规模必须严格限制。”他说。

　　固化的流动性

　　在拿到这些宽松的货币政策释放的流动性之后，是否会影响银行的资产结构变化？是否真如央行希望，获得定向宽松的资金流向小微、三农等实体经济领域以降低实际融资成本？

　　平安证券[微博]给出了否定答复。

　　对资产负债的变化测算后，他们指出建设银行、中国银行(3.05, -0.04, -1.29%)和农业银行(2.67, 0.00, 0.00%)三家获得千亿规模MLF的商业银行的主要生息资产配置去向均为债权性证券投资。“使用中期借贷便利投入贷款的经济利润仅在50个BP左右，将对银行资本回报率反而造成负面侵蚀。这种情况下，配置有税收减免的利率债或高收益的企业债，反而是银行较优的选择。”

　　兴业银行管理层在三季度业绩发布会上表示，未来资金业务将配置到低风险低收益的标准化资产(如国债)，考虑税收返还收益率接近6%，同业存单成本在4%多，利差有100BP以上，且不占用资本。三季度，兴业银行通过债券投资扭转之前规模下滑的态势。

　　值得注意的是，在人民银行实施定向降准后的7月份，同业存单市场交易量开始大幅增长。以兴业银行为例，截至11月5日，兴业银行一共发行了100期同业存单共计获得1064亿元(已超过年初计划的规模)。而截至6月末仅发行18期，获得300亿元。

　　截至11月5日，累计已有76家银行发行规模总计达1.41万亿元的同业存单。而截至6月30日，仅完成了1406亿元。

　　截至三季度末，五大上市国有商业银行、上市股份制银行和上市城商行的贷款相比去年同期分别增长11%、13%和19%，而债券投资分别增长8.5%、29%和40%。

　　显然，商业银行对房地产的热爱情绪不减。

　　“央行强推930房贷新政后，预期房屋销售增加地产商的现金流，不少商业银行都加大了对地产商信贷投放力度。在中期内，这些贷款对部门完成业绩考核、增加银行收入都很有帮助。”他说。

　　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副司长许诺金在近期的一次演讲中指出，今年上半年，实体经济还反映为信贷需求较强，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突出。但从第三季度开始，我国经济已经发生了转折性变化，这突出表现为实体经济的信贷需求出现明显的自我收缩迹象，银行出现贷款需求主要来自政府融资平台、房地产以及国家重点支持的棚户区改造、重点建设工程项目，而其他领域有效信贷需求则呈现明显减弱趋势。银行业也因为金融风险预期上升，出现放贷更加谨慎，审批条件提高，恐贷现象加重的情况。

　　一位农业银行北京分行员工告诉记者，在国有商业银行体系中如果出现不良贷款，相关人员必须立刻停职停薪进行清收工作。在经济处于三期叠加时期，这样苛刻的要求让大家都不敢轻易向客户发放贷款。

　　对不良贷款的恐慌情绪正在商业银行中蔓延。

　　一位股份制商业银行浙江省分行员工告诉记者，现在不是资金也不是价格问题，主要是大家被不断增长的不良率吓住了！

　　据他介绍，由于担心借出去的钱无法收回，在浙江省内不少商业银行分支机构已经暂停了业务。“虽然是个别行为，但对同行心理层面的影响很大。”他说。

　　在他看来，现在即便央行继续使用各种工具向商业银行投放流动性，但是银行根本不敢向一般企业投放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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