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者的终极宿命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无论你是否愿意,在幂次法则的统治下,我们都身陷在一个近乎于“赢者通吃”的世界,令多数人绝望的是,它看起来发生在任何领域。 向头部狂奔,是创业者乃至世间万物的终极宿命 内容:向头部狂奔 先以我所在的内容领域为例。之前看到一个统计:微信公号19%的10万+贡献了超过70%的阅读数,在分割用户并不丰裕的时间战场上,头部价值早已疆域分明。“做到腰部以上的内容可以够本,做底部一定会赔钱。”如马东所言,内容领域就像一座金字塔,头部占 5%(他们往往具备资本价值,从而演化为创业者),前20%可算作优质内容,剩下的那条悠长渐细的尾巴,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离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恐怕也是渐行渐远。于是,内容创业特别像是非洲荒原上的一场浩浩荡荡的动物迁徙,黄土飞扬,大家一齐向头部末路狂奔。 如黄章晋所说,“给我个刊号,大象公会就是一份杂志。”在用户对效率的追逐下,当头部内容愈加逼向专业和精细,自然抬高了后入者的门槛——算是常识了吧,所谓“自媒体”(仔细琢磨这个名字,都能窥见它在定义上的无力感)不过是历史上一次稀松平常的内容载体迭代过程。纵观并不漫长的互联网历史,无论任何领域,同样是在追逐效率的分工体系下,真正意义上的“个人”在“闲暇时光”将产品或服务卖向“个人”都不在互联网演化逻辑的主干上(最近的例子就是滴滴)。在内容领域,颇具“去中心化”精神的“平台+个人”一定不是未来的主色调。 长尾越来越长,但境遇越来越差,也许是一切内容分发市场的底层逻辑。谷歌董事长施密特就曾感喟道:“我很想说,互联网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公平的竞技环境,而长尾区更是绝对的理想之地——这里有无数的细分领域,无数的产品类型,无数的全新选择。但不幸的是,事实并非如此。虽然长尾现象很有意思,但一直以来,绝大部分的营业收入还是出自头部……事实上,互联网可能会带来更大规模的爆款,以及更集中的品牌,当你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依旧喜欢有一位巨星。” 上述言论来自《爆款:如何打造超级IP》,书中还有其他例子:2011年售出的800万首数字单曲中,94%的单曲下载量不足100次,32%单曲居然只下载了一次;2010年华纳兄弟年度盈余的60%来自投资额前三大的电影。事实上,伴随所谓口语文明的复兴,如今内容创业的重要分支——直播,流量也向头部飞速奔进,之前看到“一直播”在某一季度数据,头部不到1000场直播吸走了90%的用户。 在广义上的内容领域,幂律分布几乎是确定的趋势。看到学者万维刚在一篇文章中罗列:“Netflix一家在线视频服务占据了美国晚上35%以上的网络下行带宽;1726到1800年间发表的全部数学和力学论文中的 1/3是莱昂哈德•欧拉一个人写的;很多人号称给维基百科和自由软件做过贡献,但大多数页面,大多数代码,是极少数人完成的,一半以上维基百科的编辑行为是 0.7% 的用户做的……” 总之,理论上互联网让气味相投者迅速相连,迎来“小众的春天”,但真相很可能是,越冷门越没人怜爱——你也许会搬出主打个性推送的今日头条的例子,后者通常被视作技术驱动让长尾内容狂欢的好榜样,但仔细想想,今日头条充当的角色实则是内容领域的淘宝:品类繁多,但同一品类的长尾产品经营惨淡(无论键入哪种产品,在用户对效率的追逐下,搜索机制都会将几乎所有流量引至头部)。今日头条也是一样,不同类型内容(社会,科技,体育,情感等等)本质上是不同竞赛跑道上的产品,他们在各自突围,若想突围成功,唯有向头部奔去。 那么小众怎么办?没人否认,这条长长的尾巴绚丽多姿,让这个世界羽翼丰满。它们的生存技巧唯有仰仗“粉丝”的供养——从这个角度,凯文·凯利所谓“一千铁粉”理论倒也没错——对于真正的小众而言,有一千个真正的粉丝,确实不少了。 世界缘何如此“不公” 我们当然要问个为什么,这个世界为何如此“不公”? 在《爆款》这本书中作者谈及了社会学家威廉·麦克菲在上世纪60年代发现的两条法则。“首先,占相当大比例的流行产品爱好者都由边缘消费者(不会经常购买某一特殊类型的产品)构成,而相当大比例的冷门产品爱好者则由忠实消费者(经常购买该类型产品)构成。换句话说,冷门产品的消费主体同时了解多种并存的替代性产品,而热门产品的消费主体往往很少知道其他替代性产品的存在。因为爆款似乎‘垄断’了边缘消费者。”——麦克菲将这种现象称为“自然垄断”。 另外麦克菲提出,冷门产品的消费者对该类产品的欣赏程度不如对热门产品高。“麦克菲将这种现象定义为‘双重危险’,指利基产品具有双重劣势:第一,它们鲜为人知;第二,即便有人了解,这些消费者也会‘更了解’却更愿意选择流行产品。” 更迅捷的解释来自上文反复提及的一个词:效率。无论任何系统,只要一切参与者都以追逐效率为目标,幂律分布——或者说自然垄断就终会来临。拿内容领域来说,无论当年微博大V的形成,还是如今微信大号的吸粉,相比内容总量的充盈,当稀缺天平向“注意力”一端无限倾斜,新加入系统的用户自然易被头部内容吸引。理由很简单,与周围环境最被“认可”的意见领袖保持同步,是普通用户作为群体性生物的本能,这和意见质量没有任何关系,它更多是一种社交行为。鸡汤煲得好的不只一家,但在效率的驱使下,只要有人想喝鸡汤了,想起咪蒙是很自然的事。 另一方面,互联网传播手段的无远弗届又放大了幂律的张力,譬如我钟爱的英超,这些球员(头部资源)之所以成为富翁,不是因为每周现场观赛的本地死忠,而是像我这般全球的“幕后”观众。 通常而言,追逐效率最大化是多数人的普遍诉求,但若近一步深究,在底层的数学逻辑上,幂律分布本身又是如何形成的?科普作者卓克曾系统性地阐释了这种“不公”的缘由,大意是说:倘若一个分布之中,个体相互独立,那么这种分布就较为“温和”——或者说“公平”,譬如人类的身高,体重,智商等体征,基因控制,不受其他个体影响,故基本呈正态分布;但如果个体之间相互关联,幂律分布就在所难免,世界财富幂律分布就是如此(下文会谈到),毕竟经济日趋繁荣和人类不断推动分工细化直接相关。 所以,更“公平”的分布需要系统中各个要素的更加独立,然而“不幸”的是,人类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独立存在的个体生物,技术的发展让每个人的每项活动都变成一种合作,这个世界的演化脉络更趋向科幻作品描绘的价值取向:将人类视作一个整体。 这意味着,赢家通吃不可能只发生在内容创业这种“小事”上,任何领域都逃离不了强者恒强的运行规律。 财富:深感不公的最大来源 凯文·凯利提炼的大自然“九律”中,收益递增占据其一。“每当你使用一个想法,一种语言或一项技能时,你都在强化它,巩固它使其更具被重用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正反馈或滚雪球。成功孕育成功,任何大型和可持续系统玩的都是这种游戏。这一定律在经济学,生物学,计算机科学以及人类心理学中都起作用。地球上的生命改变着地球以产生更多的生命,信心建立起信心,秩序造就更多的秩序。” 譬如财富——多数人深感不公的最大来源。 你一定知道,地球上20%的人大概握有80%的财富。但更值得玩味的是,若用放大镜将那20%的财富放大,会发现“二八定律”仿佛分形结构一般嵌套出现——20%的人永远握有80%的财富,无论“头部”多有钱,头部的头部的财富量级都更加令人咋舌。 事实上,财富如磁铁一样被头部吸走,从而导致各个阶层的割裂,几乎是现代社会演化过程中的必然路径。你甚至可将其视作盛世之景,毕竟商业追逐效率就如同猎豹追捕羚羊,唯有在太平光景,这种追逐才变得值得期许,这个时候,幂律就会出现——共识是:现代科技的发展,全球化的不可逆转,以及与之相伴的商业模式变革,已让人类在过去一两百年的贫富差距拉大了上万倍。 商业模式很好理解。“财富产生财富”,提升时薪是致富的“蠢”方法,通过投资形成财富的正反馈才是王道,如经济学家陈志武老师所言:“金融交易的本质是其价值创造不完全取决于劳动时间,也不完全取决于成本的投入,而是取决于金融从业者的人力资本。包括他们所受的教育、积累的经验、组织能力、个人情商、个人诚信和人脉关系网络等。” 相比商业模式,技术导致的贫富差距易被忽视。很大程度上,新技术的诞生总是为“未来的富人”准备的。由于巨大的便利性,新工具的诞生总会带来人群的分野:一部分人将便利性等同于惰性,慢慢失去竞争力;另一部分人借助它变得更具竞争力。不谈铠甲和轮车,举个近在眼前的例子,人工智能。 之前曾写过,身为科技媒体人,我一个非常明显的感受是,无论如何描述人工智能对于未来社会的意义,现阶段它依旧只属于小圈层的“自嗨”,你完全看不到吴军先生“只有 2% 的人能完成这次跨越”的担忧。 至少可以笃定,技术的发展无法凌驾于人类社会基本奖惩机制之上,试图将一切工作交由机器代劳,这种懒汉思维委实是穷人巴望的值得怜悯的“技术福利制度”。人工智能更大的可能是将穷人拽至某种衣食无忧的深渊。 苗头早已显露,不难发现,理论上,而今富足时代,个人闲暇时光理应增多,但“越有钱的人越忙,越忙就越有钱”却循环上演。在未来“人与机器共同进化”的社会,这种循环可能由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加持而指数级放大。 社会分层的终极是什么?最不堪的结果也许就像《人类简史》作者赫拉利所言,未来人类会分化为两个主要等级,一个精英阶层,另一个是完全一无是处的无产阶级。 那个时候,关于“是否公允”的争辩也许都将失去意义。 整合与垄断 将视角拉回现实,事实上,除了作为数字的财富本身,幂律分布还贯穿于现代社会商业竞争中。 先来看所谓传统行业。市场经济最发达的美国是个好例子,强大的整合力度让美国城市形成了另一种“千城一面”,各个领域连锁巨头成为城市标配。这更多是拜连接型技术所赐,就像陈志武老师所言:“在铁路、汽车、飞机、电话出现前,各村、各镇基本是相互分隔的局部市场,那时没有像沃尔玛这样的连锁店集团公司,任何规模化的家电日用品生产、运输与销售都不可能实现。但随着交通运输与信息技术的变迁,商业和餐饮业也在经历公司化、规模化的发展过程,夫妻店快速消失。” 谈及赢家通吃,如今聚光笼罩的互联网行业拥有更多谈资。某种意义上,互联网发展史就是不断合并统一的巨头诞生史,因为风险投资从来都和正态分布无关。 由于网络效应,互联网商业是自然垄断法则的最佳案例,凯文·凯利喜欢用传真机举例,“想象自己是世界上第一个卖传真机的人,其实他是个白痴,他能把第一台传真机卖给谁呢?所以第一个买传真机的人也会鼓励别人买,因为直到别人拥有传真机之前,第一个人的传真机价值为零。随着说服更多的人加入买传真机的队伍,传真机数量在增加,随之成本也就在递减。传真机越多,每台的价值也是越高,但每台价格却在走低。这就是我们说的网络效应。我们另外的例子:客户生成的内容越多,系统的吸引力越大,就会吸引更多的客户来生成内容,Facebook等都是这个网络效应,不断地利用网络效应,不断地提高力量,其结果就是我们在中国看到很大的网络:BAT,我们把他们称之为自然垄断。” 更直接的论述来自彼得·蒂尔,如你所知,在他看来,企业竞争的最高形态就是两个字:垄断。当成功学教平庸公司怎样与其他平庸公司竞争时,伟大公司学会的是怎样不与其他公司竞争。“进步的历史事实上是垄断企业不断更新换代的过程。垄断企业推动社会进步,因为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垄断利润是有力的创新动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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