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雄：一部中国风险投资史

周志雄(JoeZhou)这个名字给人小伙子的印象，问题在于，你见了很多次面后，仍然有这种印象。一种活力的气质，很适合通宵加班工作的那种。

他的年龄刚好同时代对应起来。

1978年，周志雄以高二学生的身份考入北京工业大学无线电系半导体专业。无线电系当时招两个班，另一个班是无线电通信专业，有一个同学名叫吴鹰。

毕业后两人都留校任教，周志雄当了四年的班主任。

周志雄回顾起来，当时国内半导体工业每年投资不过数亿美元，而且要分散到几十家工厂，对应德克萨斯仪器一个厂投资就是十几亿美元。于是很自然希望到美国学习，实际上有一个科技兴国的认识。

“1987年我拿到4个学校的全额奖学金，去美国读研究生。”后来在新泽西理工学院获电机硕士学位，这是1990年。

毕业后进入了贝尔实验室分出来的一个公司，两年以后又进了贝尔实验室，不久以后升为管理硬件设计的项目经理。管理200万美元的经费。

如此一个在美国的中国人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1995年的时候，他回国休假，同吴鹰碰了一下。吴鹰早一点，1985年的时候到新泽西州理工学院攻读硕士，后来也曾经在贝尔实验室工作。两人一直有联系。

吴鹰正在创办UT斯达康，看他是如何说服周志雄加入的。

当时软银决定投资4000万美元给UT斯达康，其中1000万要投给吉通，软银当时在中国还没有机构，于是要找一个人打理这笔投资。

吴鹰说中国现在只有一家电信企业，就是中国电信，美国在十年以前也只有一家电信企业就是AT&T，但是现在美国有三家大的电信企业，有MCI，现在想请你来做的就是做十年以前的MCI。

于是周志雄就回到国内，前提是薪酬缩水，“但我兴奋无比，义无反顾”。头衔是UT斯达康(中国)有限公司副总裁。来回跑了一段时间之后，家也搬回来了。

“晓鸽他们来中国比较早就开始做，我记得我95年底刚刚回来的时候第一个碰到的就是周全，实际上真正的风险投资在中国比较大规模的发展是在1999、2000年的时候。”

1999年年末的时候，此时软银在全球互联网的投资已经风生水起，也希望正式进入中国市场。通过在美国的软银国际，成立了软银中国。“软银中国也是软银跟UT合作的一个项目，所以我当时从UT就争取过去了，我非常希望去。”

于是周志雄加入软银中国风险投资基金，负责北京的业务。

“实际上，当时是在我们北海万泰的办公室。”2011年6月吴鹰在亚杰商会上有一个演讲，谈到了2000年互联网历史进程中一个关键场景，创业企业家轮流发言，时间为六分钟：

马云讲完了以后，我们开始投票，包括薛村禾、周志雄，这些都是现在投资界有名的人物，我们一致看好马云，就把孙正义已经决定的另外一家的投资停下来了。

“UT斯达康是SBCVC的LP。所以，那个时候先给了阿里巴巴1800万美元，2003年又追加了5000万美元给阿里巴巴。我觉得这是孙正义最聪明的投资之一。”吴鹰如是回顾。

毫无疑问，一些人正处于时代的最前沿。

周志雄2001年年末的时候从软银中国去了软银亚洲。

2001年年初软银亚洲信息基础投资基金(SAIF)成立。首期软银亚洲基金的规模为4.04亿美元，思科作为唯一的有限合伙人出资4亿美元，软银是普通合伙人负责管理。阎焱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基金的总裁。之前他在AIG亚洲基础设施投资基金，两亿美元投资中海油，一年半时间获利1.5倍。

同时期的，2001年9月网络游戏《传奇》公开测试。

我们都知道的，2003年3月盛大与软银亚洲签订融资4000万美元的协议。这是互联网领域当时单笔最大的投资。

这个项目并不是发现的，实际上，盛大找了汇丰做财务顾问，业内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案子。具体接洽的人是投资总监李曙君。2002年10月的时候他们碰面了。

当时盛大的利润已经有两千多万美元，现金流的状况更好一些，账面上有两亿多人民币的现金。“我当时看到他财务数字的时候比较吃惊，我说这个数字如果是真的这个案子是可以做的。”周志雄回忆起来。

首先一个问题是，陈天桥需要较大的融资规模，当时各个机构的资金还有限，这就排除了大多数意向者。

第二个问题是，网络游戏当时只是刚刚兴起，人们刚刚经历了网络股泡沫破灭，因此对业务仍然缺乏理解。

接下来一个状况是，9月28日起《传奇》服务器端程序泄露，于是网吧就可以提供服务，所谓的私服，玩家不必向盛大付费就能体验游戏。盛大方面后来表示：在相差不到2个月的时间内，《传奇》服务器端程序戏剧性地三次泄漏，可以说盛大网络的独家运营权利至此已无任何保障。

周志雄从2000年开始关注单机版游戏，得出的结论是不能做，此后他注意到网络游戏，当时他看的是《石器时代》，既然在北方很热门，对《传奇》只是知道。

在投资的进程中，周志雄加深了对网络游戏的认识，有一个段子说，周志雄周末一气玩了40个小时，可以向他当面确认此事。

周志雄基于玩家的角度得出结论，体验上有差异，最终玩家会回归。

接下来是陈天桥同《传奇》版权方Actoz矛盾激化，盛大认为源代码泄露严重影响了盛大的收入，“在双方无法就私服问题达成一致之前，我方将根据合同规定，暂缓支付分成费。”

2003年1月24日Actoz单方面宣布终止与盛大的合作。当然盛大90%的收入都依赖于《传奇》。

周志雄回顾说，“我当时的一个判断，由于双方利益的一个原因，这个事情一定会解决……”阎焱事后在接受《新财富》采访时回顾，“我们请了美国、韩国的律师，作了很详尽的法律方面的尽职调查，认为韩国公司违约在先，赢不了这一单官司，所以我们很有信心。

软银亚洲参与到纠纷中成为了撮合的第三方，双方谈了十几个回合，过程并不顺利，但周志雄觉得每一次破裂都离底线更接近。

这个案子是实际上不经意反映了风险投资机构，在另一方面的努力。

“从入资前投资条款的设计、尽职调查，公司组织架构、股权架构、各种长短期战略的设计、执行，到上市前的路演、定位，无处不是周志雄在操办。”知情人在接受《第一财经(微博)日报》采访时谈到。

于是在接受《投资与合作》采访时，周志雄说，“我在盛大的经历是在职业生涯中最激动人心和美好的一段经历。和陈天桥、李曙君的交道大多非常愉快，但是也有极少的场合下，出现一些激烈的争论。”

2004年5月盛大登陆纳斯达克。同年11月盛大宣布收购韩国Actoz公司控股权。

上市8个月后，软银亚洲成功地在股价高位退出，4000万美元变成了5.6亿美元。

这次投资的巨大成功，对两支团队的意义影响深远。前面提到的李曙君于2003年11月到2006年年中间担任盛大CFO。转型投资人，第一个项目是投资天威英利1700万美元。之后李曙君创立挚信资本。

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时代正在急速的变化，周志雄面对媒体时总结：2005年是中国VC行业的分水岭。

在投资领域，钱从来是跟着人走的。

2005年，软银亚洲管理团队独立出来，注册了北京软银赛富投资顾问有限公司、赛富创业投资(上海)有限公司，管理已有的软银亚洲基金，以及新设立的赛富亚洲投资基金。

在家乡安徽的一次演讲中，阎焱踌躇满志，自我介绍说：赛富基金就是我们公司的名字，募集了6.4亿美金，这是风险投资历史上最大的由中国人独立募集并管理的基金。

阎焱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软银仍然希望品牌上的延续，所以他们在这个第二期基金里面还保留了软银的名字。事实上，软银投入5000万美元。

根本在于激励变了，以前是一个投资委员会，阎焱是成员，但没有决定权，现在则是若干位合伙人。决策权的背后就是分配权。

这里面是一个很大的跨度，周志雄在接受《互联网周刊》采访时表示：回顾2000年左右，在中国做高科技投资的大都是单一LP型的基金和企业的直接投资机构……企业直接投资机构通常以战略考虑为主，资本回报并不是他们的惟一目的。

当然，下一个问题是，如何找到下一个盛大。

“想一想，就会感到纸笔考试过程有多繁琐，不仅费时、费力、消耗宝贵的纸张，而且十之有九的成本消耗在考试过程中。”2005年马肖风面对《财富》中文版时如是说。

1999年，马肖风在美国合伙创办ATA公司，或者全美测评。之前，他曾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新闻部任记者和编辑。

公司网站如是介绍：ATA集团凭借其世界领先的考试技术，丰富的考试运营和管理经验，以及遍布全国的5000余家考试服务网点为政府机构，教育机构，企事业单位和数千万考生提供了专业化的考试和测评服务。

公司指出：在微软全球考试技术招标中中标，成为第一家有偿授权美国微软使用其技术的中国公司。

需要引入一个名词DST计算机动态模拟技术，计算机模拟考试环境，系统记录考生的每一步操作，于是操作过程和结果都可以作为评测的依据。确实有这种情况，即考生知道答案但是并不理解题目。显然，该技术可以支持操作类考试。

马肖风们商业模式的特点在于，其他开发者销售的是系统，而他们则是基于报名费分账，是一种网络技术服务。马肖风强调他们的目标是，“考试主办方真正把精力放在考试标准和内容的制定上。”

全美测评当选《财富》中文版2005年酷公司。当然这一商业模式可扩展，公司指出：ATA集团创造性的将形成性评价技术应用于在线学习领域，为千万考生能力提升及后续教育提供卓有成效的学习模式，成为中国远程教育杰出贡献企业。

2005年3月软银赛富向ATA投资1400万美元。此后在当年9月和2006年5月，追加投资210.97万美元和300万美元。

事后在接受《商务周刊》采访时，马肖风回忆一个细节，有一次周志雄带领来自洛克菲勒基金、普林斯顿大学基金等多支基金来考察。“他对我们的商业模式中最核心的东西理解都非常准确，在表述的时候非常熟，我们背了很多要素，讲了半天没重点，他从他的角度很快就把这些重点一二三四表述出来了。”

“今年(2005年)我已经投资了五个项目，总额超过1亿美元。”此后，周志雄的高效投资为媒体所关注。

这一期间投资的项目，除去全美测评之外，周志雄还投资了橡果国际、环球雅思，项目陆续都实现了上市，但是并不能媲美盛大效应。

“找VC时不一定要广泛撒网，要找最适合自己的。”2006年7月，在华润大厦接受ChinaVenture访谈的时候，就如何融资，他谈到：

企业家在融资时通常是不会换位思考的。你要试一试换位思考，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群发商务计划给一长串名单的VC,一个有品牌的VC可能认为这样的做法对他的品牌的价值并无认可，就可能完全不看这个案子。

周志雄在ATA等14家企业担任董事，包括银联商务。银联商务有限公司(UMS)是中国银联旗下的从事银行卡专业化服务的全国性综合支付服务机构。公司成立于2002年12月，总部设在上海。

而在2006年年末，业内一个消息是，周志雄已经离开了赛富，当时还没有更多讯息。

2007年4月24日下午，KPCB宣布在华成立凯鹏华盈中国基金，这是KPCB成立的首支海外基金。杜尔亲临现场，宣布了凯鹏华盈的团队。

站在聚光灯前的是华盈基金创始合伙人汝林琪和周志雄，两人担任凯鹏华盈联合执行合伙人。

KPCB是美国最重要的风险投资机构之一，同Google、亚马逊、AOL、网景、康柏、EA等公司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约翰-杜尔(JohnDoerr)是KPCB的合伙人，他是风险投资领域殿堂级的人物，他投资了早期的Google。

汝林琪无疑是这个行业的明星，2000年的时候，以3300万美元的基金起步……2005年，华盈创投迎来了备受瞩目的一年。百度、分众传媒，以及华友世纪登陆纳斯达克，AAC声学科技在香港主板上市，阿里巴巴与雅虎合作。到2006年，一期基金投资的15个项目中6家上市，两家被收购，一家转让。

正如其名字，基金是以华盈团队为基础。当时有报道称：双方一致认为，如果再有一位资深的合伙人加入，KPCB中国基金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有影响力的平台。

关于风险投资进入中国市场，之前，KPCB合伙人泰德-施雷恩(TedSchlein)曾经如是总结四种模式：第一种是“没有领导者”模式，“匆匆飞来中国，再匆匆离去”;第二种是所谓“烤鳗鱼卷”，美国资深人士带领当地新人;第三种是“北京烤鸭”模式，即投资本土的投资基金;第四种是“特许经营”模式，招募当地人才，成为公司的一部分，他们有足够的资历，自行作出决策。

之后泰德-施雷恩补充了认识，指出凯鹏华盈属于第五种模式。

人们获悉，这一架构的意义在于，中国团队和美国团队，两个团队可以共享知识及经验，同时也分享利润。当然KPCB美国团队在前沿技术上积累了很多的投资经验，比如清洁技术、生物医药，可以做投资支持。

周志雄在凯鹏华盈北京的办公室工作，原华盈团队的同事则在上海。

2007年6月，凯鹏华盈投资红孩子2500万美元。

2004年6月，北京市西三环中路11号中央电视塔西侧综合楼，红孩子启动了业务。“一楼做仓库，二楼是客服，请了6个配送员。”一个“网站+直投刊物”的模式，“以母婴、化妆、食品、家居、保健、厨电等品类为主，围绕着女性安心、快乐购物的需求。”2005年11月，北极光、NEA对红孩子进行第一轮投资，金额为250万美元。一年后，两家追加第二轮投资，金额为300万美元。

红孩子CEO徐沛欣在2007中国网上零售年会上，有一个演讲，其中谈到定位：

红孩子一开始把自己并没有定位于一个电子商务或者等等B2C任何一个称号的公司，红孩子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核心是零售业的公司，所以我们的组织架构，我们的销售平台，包括我们整个的生产链的设置都是按照零售业来设置的。

周志雄2006年的时候有一段总结：在中国VC圈做得很成功的，可能倒没有特别按照美国的模式做，因为中国是很不一样的市场。你看2006年、2005年VC的TOP10，王功权、章苏阳、周全、沈南鹏(微博)、吴尚志这些人，没有一个在美国做过VC，我在美国是做工程师的，我们都是在中国从头开始学，完全没有依循美国的轨迹。

投资人就职业作出新的选择，其实不必过多解读，或者说他们各自的解释就是答案。

“他们投技术，我更关注商业模式。”后来看，周志雄同上海的同事就投资有不同的理解。“在中国，技术型公司能够冒尖完全是偶然现象，在美国，技术型公司的成功率反倒较高”。后来在接受《创业家》采访时他提及。

凯旋创投

“我是周志雄，来自凯旋创投，它是去年一个新的创投企业，我们整个的基础是我们在去年把在KPCB中国的七个项目都接走，作为一个基础……”2009年5月第五届亚太投资峰会周志雄如是说。

凯旋创投创立于2008年4月，最初有三位合伙人，周志雄之外是，曾任IDG合伙人的金曦，易凯资本担任过董事的金鹏。

金曦80年代初赴美留学，曾经是万通美国公司万通国际集团的负责人。后来应周全、熊晓鸽之邀加入IDGVC，最初是驻硅谷关注人才和技术。金鹏从纽约大学毕业后加入了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在亚洲电信和传媒部门，后来曾经担任世纪互联的高级副总裁和财务总监。

“不过我们开始募集资金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金融危机……好在我们有清晰的投资战略和定位，团队的每个成员都有好的过往业绩，最终赢得了LP的认可，在极为困难的环境下成功募集2亿美元资金。”接受《融资中国》采访时金曦表示。

新闻稿件中介绍，出资人构成，北美机构投资者占50%，欧洲投资者占40%，其他10%为亚洲投资者。

“我们还在创业，我们不在创业，不见得改变，我们飞来飞去，去年这一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飞了几十次，我们全部坐的是经济舱，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需要说的事情，”2009年9月在接受媒体访谈的时候，周志雄有那么一段话，“只是说对我们自己有创业的心态，我们的使命，给我们自己什么样的使命，我们其实是非常清楚的，这不是一个很容易的工作。”

2009年7月，播思通讯宣布完成第二轮融资，总额为1740万美元。本轮以NorwestVenturePartners领投，包括现有投资者金沙江创业投资及凯旋创投。

公司网站介绍：播思面向移动互联网的端到端软件解决方案，为运营商、终端厂商以及应用开发商创造了使其为用户提供可贯穿各种类型智能手机的、连续的、品牌化的、用户体验的能力。

OPhoneOS是基于开源软件的面向移动互联网的开放型移动智能终端基础软件平台。

直接延伸，2011年6月，“TD智能终端技术发展研讨会”上，播思公司商务副总裁王暾透露，到去年年底，OPhone在TD智能终端的市场份额达38%。明年一季度Ophone3.0的推出，安全性上会更加加强，会有虚拟化IPv6的支撑，基于云计算新型业务的支持。

周志雄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到清洁能源，2010年9月他透露，媒体和消费者差不多是40%的比例，清洁技术是60%，“我认为清洁能源或者清洁技术的构成可能会有非常大的空间。”

当然，此时人们谈的都是人民币基金了。“在一些扩展性的投资项目，以及基于某些国家控制的行业上，人民币基金的动作可能更快，审批更加容易。但美元基金在一些轻资产的、技术性的企业项目和领域中也存在优势。”2009年12月第九届中国创业投资论坛上，周志雄表示会各自有侧重。

2011年4月上海浦东，2011年中国创业投资年会上，有一场讨论，“确实是我们讲的，现在整个越来越热，这是肯定的……”北极光投资的邓锋主持，最近他主持论坛挺多的。

汝林琪谈到一个观点：现在中国的技术VCPE化，有太多的诱惑在短线内取得高回报的机会。因为VCPE化是从回报的角度转型。所以我还是呼吁在座的，我们都是号称VC的前辈们，希望我们的VC不要忘掉自己根本的VC投资精神……

周志雄谈到：我们的观点，实际上我们强调一种叫健康成长。我们是希望能够在这个过程中你不得不去进入这么一个趋势中间去做一些事情，但是还是要追求一种健康合理的布局。

相关阅读：